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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領著他走了,果真比打燈籠人的行的都要快。”

林沖笑道:“難道你想把流年當大黃使?”

李燕柔揪著辮稍質問道:“難道不行,流年難道比不上大黃?”

林沖點頭笑道:“從某些方面來說,流年確實比不上大黃。”

李燕柔不服輸的爭辯道:“流年的那雙夜眼,可比大黃好上十倍,再說,人又怎麽會比不上一條狗。”

林沖笑道:“有些時候,人的確比不上狗。大黃對劉瞎子的忠誠,流年對你我卻未必會有。”

李燕柔吹了吹指甲輕笑道:“這個你大可放心,只要流年對他自己還是忠心就好了。”

林沖只聽得流年悶哼了一聲,流年臉面上已讓李燕柔的指甲劃了一道。

李燕柔瞅著流年臉上的那道血痕道:“只要你這一路上,像大黃一樣忠誠,我自然不會虧待你。”

流年看了李燕柔一眼,只能心裏暗自叫苦,在流年心裏,李燕柔就是一只渾身長著硬刺的刺猬,和她碰上了,是絕對不會有好事發生的。

曼陀公子在林沖懷中輕輕動了動,此時她已完全蘇醒過來,她咬牙忍著胳膊上的傷痛,不讓自己發出聲來。

曼陀公子細細聽著李燕柔和林沖的對話,最後決定,自己還是裝昏迷的好。

曼陀倚在林沖懷裏,聽著他的心跳。她閉著眼睛把林沖想像成另一個人,那個人和林沖生的一模一樣,雖然生的一模一樣,但在她心裏,這兩個人卻又大不相同。

可是,他喜歡的那一個,她總也得不到,這個現在離的這樣近,能不能代替哪一個呢,曼陀公子在心裏自己和自己商量道。

商量的結果卻是這個絕對代替不了那個,為什麽不行呢?兩個明明生的一模一樣,連說話時的語氣都有□□分相像,曼陀公子又在心裏問另一個自己。

“不為什麽,就因為,這一個不是那一個。你想得到的本是那一個。”一個聲音在心裏說道。

曼陀公子輕輕在心裏嘆了一口,心道:“你為什麽總要喜歡你根本得不到的那一個呢!”

☆、各懷心事

林沖、李燕柔一行人走進地宮的暗門。

暗門是通往天外天的地道的。

地道越進越深,裏面空間越來越狹隘,越來越陰暗,後來,簡直黑的伸手不見五指。

流年的一雙夜眼在一片漆黑中,漸漸泛起幽幽的亮光來。

流年此時脖子上套著一條環形的繩索,他的雙手被兩條牛筋做的繩子緊縛在背後,繩索的另一頭就拴在李燕柔手腕上。

李燕柔在進地道前,把那地宮門口那塊張揚的黃色的帷帳扯下了好大一大塊來,把能搜羅到的火把全包在了一起,伏在了肩膀上。

在李燕柔心裏,背上的這幾只僅有的火把,一定要在萬不得以時才能拿出來做救急使用。如果沒有意外發生,她倒情願一直背著這幾只火把走出地道。

這幾只火把現在在李燕柔的心裏就是所有的安全感所系,黑暗在李燕柔心裏永遠留有一個可怕的陰影。

那年李燕柔只有九歲,父親李文墾上朝去後,三天沒有踏進家門。

第三天晚上,家裏來了個陌生的男人,和父親身材差不多,臉面也相似,他自稱他便是是李文墾。

李文墾是李燕柔的父親,李燕柔敏銳的辨出眼前的這個陌生人根本不是她的父親。可是母親卻一定要讓她喊這個陌生人父親,她怎麽都不依,於是她哭啊,鬧啊,她怎麽都不肯承認眼前的這個陌生人就是自己的父親。

那天夜裏,母親把她關進了一個黑暗的地窖裏。

“要麽一輩子待在這沒有光明的地方,要麽,現在就出來做個乖女兒,我不逼你!路還是由你自己選!”母親把地窖的蓋子蓋上時嘆息著說道。

李燕柔在地窖裏哭啞了嗓子,可母親的心卻仿佛是鐵打的。

李燕柔在暗無天日的地窖裏待了十天,她想象著父親故事中的妖魔鬼怪正在暗處張牙舞爪的看著她,李燕柔在角落裏瑟縮成一團。她心想,那些躲在暗處的壞蛋們一定正在商量那個先出來咬她一口。

她瞪著眼睛,豎著耳朵,警惕的聽著四周的動靜。

第十天母親打開地窖的蓋子再來問她的時候,她終於屈服了,她見到了久別的光明。

林沖正抱著曼陀公子跟在李燕柔後面,不時的指點著流年地道的路該怎樣行進,何處轉彎,何處布有陷阱,因為這一行人中,只有他一個人是把地道的地圖谙熟於心的。

但林沖現在覺得他也沒有多大把握能走出這條黑暗、悠長的地道,他總覺得,地道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但具體是什麽地方,他卻總是辨別不出來。

曼陀公子此時已經睜開了眼睛,雖然她沒有像流年一樣生有一雙夜間會放光的夜眼,但是她夜間視物卻比常人要好上許多。

此時,曼陀公子已完全清醒了過來,她覺得胳膊和腿上的傷口都在作痛,最要命的是她現在覺得腹中饑餓難耐。

曼陀公子又想起了她八歲那年,中原與滇國的那場大戰,滇國戰敗淪亡,王室的成員都被裝進囚車裏運往中原。

曼陀公子晚上偷偷的從囚車裏溜了出去,她在中原的街頭上流浪了半年多。

她曾經為了買到一個果腹的饅頭,第一次去酒樓上去偷有錢人的東西。

她第一次當小偷的經歷,回憶起來真是頗不愉快。她被那個穿錦緞的中年人當場抓住,那個人揚言要把她賣到秦淮河的花船上去當雛妓。

那個失主就是如意山莊的老仆,季老頭子。

她在季老頭手裏像只貓爪下受傷的小麻雀一樣拼命掙紮時,廉王從那個酒樓的一個雅閣裏遺棄著方步走了出來。

廉王滿臉慈祥的低下頭,他告訴曼陀公子,他說他很欣賞她那雙手,一個沒有經過任何訓練的孩童,可以從老頭子身上偷走錢袋子,這便足以表明,她是一個難得的可造之材。

曼陀公子擡起頭來直直的看著廉王,她大聲說,我不想當賊,我只是餓的很,我只想找點錢買饅頭吃,能吃飽的時候,我不想偷東西。

廉王微笑著看向她,他說,我可以救你,我也可以不要你做賊,但我要把你訓練成這世上是厲害的殺手,這樣,以後誰也不敢再欺負你,看不起你,你願不願意?

曼陀公子看向廉王的眼睛,稚氣的問道,那我是不是成了殺手,以後就永遠有吃不完的饅頭,永遠不會餓肚子?

廉王笑道,對,只要你成為這世上最厲害的殺手,你不光永遠不會餓肚子,你還能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曼陀公子當時的確沒有別的路子可走,她只能選擇做一名雛妓或是一名殺手。

她朝廉王點點頭,廉王俯下身來,拉起她的手,她手上的被汙垢染色的翡翠手釧打在廉王的手上。

廉王從她的胳膊上褪下翡翠手釧,對著光細細的瞧了一會兒,直到他瞧見那手釧上刻的滇國王室的族徽時,廉王才把手釧還給曼陀公子。

廉王低下頭看著曼陀公子,呵呵的笑道,原來你曾經還是個很高貴的人,不過,現在高貴可是填不飽肚子的。

那殺手也是高貴的人嗎?曼陀公子不解的向廉王問道。

是,殺手才是這世上最尊貴的人,因為,殺手能決定一個人的生死,生和死本身就是很尊貴的,沒有人可以不尊重生和死。

曼陀現在想想命運的轉調真是可笑,前一刻她還是錦衣玉食的公主,後一刻她就成了囚徒。

曼陀公子選擇了做殺手,雖然兩種選擇都不是她想要的,但是去要一個該死的人的性命,總比讓肉體去讓一些無恥的人淩辱的好,她從小就要強,能選騎在別人頭上時,她絕不願意被人踩在腳下,因為她曾經是一個公主,一個真正的、高貴的公主。

然而,妓女和殺手,這兩條路都是不歸路。

曼陀公子現在非常不想去想這些,她現在只想不要餓肚子就好了。可是,她只要一挨餓,她就忍不住會想起這些事來,她的心情就會變的莫名的不好。

曼陀公子現在離李燕柔的背只有半步距離,她能清楚的看見李燕柔背上的鼓起的褡褳。

褡褳裏面就裝著她現在最想得到的食物,曼陀公子目不錯珠的盯著那個褡褳袋子,她一定要琢磨出一個可行的法子來,把裏面的食物搞到手,她要盡一切辦法,她一定不能再讓自己餓肚子。

☆、頻頻側目

冗長的地道,黑暗似是無窮無盡。

流年突然頓住腳步,回頭向李燕柔說道:“我餓了,我要吃東西,若是不讓我吃東西,我就會頭暈眼花,我眼花了,就會認錯路。”

流年的這個理由找的很好,他知道現在在李燕柔眼裏他最有用的部分便是他的那雙眼睛。

李燕柔也只得接受這個理由,暫時停下來,從褡褳裏拿出食物來分給一行人。

褡褳裏的食物雖不算精致,但都是極能補充體力的,梅花鹿肉幹、曹操行軍時吃過的鍋盔,還有一樣:成吉思汗行軍時必備的奶疙瘩。

李燕柔褡褳從背上拿下來,摸索著把分鹿肉幹分成了拳頭大的三小包,鍋盔一人一張,奶疙瘩一人分了兩大塊。

曼陀公子盯著李燕柔手中的食物,流年那雙發亮的眼睛也正盯著她。

李燕柔把食物挨個遞到每個人的手中,遞到林沖手中時,林沖說道:“我需要兩份。”

李燕柔的臉一陰沈道:“我沒有給他準備食物,他連路都不用走,一頓不吃也餓不死。”

林沖沈聲道:“可是她受了重傷,正需要吃些好東西。”

“沒有,如果你心疼他,便把你的那份分給他!”李燕柔的聲音冷冷的。

林沖不再說話了,他把他的那份鹿肉幹塞到了曼陀公子手中。

曼陀公子心裏一驚,原來林沖早已知道她已醒來了,她的手一向很靈敏,她緊緊的抓住了那包鹿肉幹,她絕不會在饑餓的時候讓食物從她手中溜走的。

李燕柔咬了一口手中奶疙瘩,入喉的怪味讓她差點把舌根都吐出來。

林沖就著涼水咬了幾口鍋盔,流年正喜孜孜的咬著奶疙瘩。

“我和你換,用我的一份奶疙瘩,換你的一份鹿肉幹。”李燕柔和流年說道。

流年搖搖頭道:“不換,除非,你一份奶疙瘩,換我半份鹿肉幹。”

“我用你喜歡的奶疙瘩,換我喜歡的鹿肉幹,你憑什麽要占我的便宜?”李燕柔瞪著流年說道。

“就憑我是蒙古人,你是江南人,我可以吃得了鹿肉幹,你卻吃不了奶疙瘩。”流年翹著二郎腿得意的說道。

李燕柔直起身來,朝流年哼了一聲,道:“那我就不換了,反正,你休想占我的便宜。”

“我和你換,一份鹿肉幹換一份奶疙瘩。”曼陀公子伸出手來。

李燕柔把換到的鹿肉幹分給了林沖一份,她瞧見曼陀公子正在津津有味的咬著奶疙瘩。

李燕柔好奇的盯著曼陀公子看了半天,問道:“你也是蒙古人,你也能吃慣奶疙瘩。”

曼陀公子笑道:“我和你一樣,咬一口奶疙瘩,恨不得把肝臟都吐出來。”

“那你為什麽要用鹿肉幹換奶疙瘩?”林沖不解的問道。

曼陀公子咬了一口鹿肉幹,臉上露出甜蜜的微笑,若不是她親口說,任誰都不知道,能讓她咀嚼時臉上露出甜蜜微笑的鹿肉幹,在她舌尖上竟然引出的是這種滋味。

“只因為,奶疙瘩比鹿肉幹更讓人有飽腹感,也更讓人能補充體力。”曼陀公子說道。

李燕柔瞧著曼陀公子,眼中流露出一種奇怪的神情,不知是欽佩還是可憐,她自己也說不清,她只覺得一個能吃著讓人嘔吐的奶疙瘩,臉上還能笑的像喝了蜂蜜的一樣人,他的心事,不是那麽容易讓人猜透點破的。

火把熄滅了,流年的睛睛又開始閃光,他這次行走時總是側著眼睛,時不時的瞅著曼陀公子。

李燕柔自然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最後流年的眼睛側的太過頻繁,連林沖也不得不特別註意他了。

可是誰也不好說什麽,流年一,沒有領錯路,二,沒有做出什麽越矩的行為,誰也不能明著指責他什麽,但是暗裏,大家卻都久已對他的這種側目頻頻的行為不生好感了。

李燕柔和林沖都在猜度著,為什麽流年要頻頻的側目看向曼陀公子,曼陀公子身上究竟有什麽吸引流年的地方。

好奇心在李燕柔的心裏膨脹著,她終於忍不住也回頭看向曼陀公子。

就在她回頭的一剎那,她感覺她手中那條牽著流年的牛筋已被人切斷了,流年在她面前打了個滾,就消失,李燕柔根本未看清是誰切斷的那條牛筋繩子,流年那雙在黑暗中如星星般的眼睛也一同消失了。

李燕柔慌忙回過頭來,一顆帶著火光的鋼鏢正打向她的喉嚨,卻又在她面前掉了下來。

因為曼陀公子把頭上的發簪打了出來,發簪剛好打在鋼鏢上。

李燕柔回過頭來,朝曼陀公子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含在嘴邊的那個“謝”字卻終未出口。

“你不必感激我,我只是討厭別人在我面前使暗器,即使我右手受了傷,他也不該在我眼前賣弄。”曼陀公子用手挽了挽散落的頭發。

“你也有夜眼?”李燕柔不禁問道,她本以為她的那個笑容在一片鴉色裏是無論如何也落不到曼陀公子眼中的。

李燕柔點起了火把,火光照在曼陀公子臉上,李燕柔的臉色剎那間變的很難看。

此時的曼陀公子斜挽著頭發,溫順的倚在林沖懷裏,她那副慵懶的模樣,怎麽看都像是一個嬌娥,而不是一個公子。

“你早知道她是女人,可是你卻不告訴我!”李燕柔的眼光像刀子一樣刻在林沖臉上。

林沖嘆息一聲道:“是男是女又有什麽重要?”

李燕柔咬牙道:“如果我早知道她是個女人,我根本不會讓她活到現在,還會讓她趟在你懷裏,我就是個瞎子,一個睜眼瞎,一個傻子,一個任人愚弄的傻子。”

林沖的耳朵聽著李燕柔的抱怨,眼光卻已落在遠處,眼裏漸漸現出驚悸之色來。

李燕柔抱怨完了,也順著林沖的眼光看向遠處,遠處立著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

李燕柔不禁叫出來,“爹爹!”她舉起火把跑了過去。

李文墾整個人懸空在地道的墻壁上,在他的胸口插著一把短劍,他整個是被這把短劍吊在半空中的。

李文墾看向李燕柔,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似乎他正站在翰林府的後花園裏出神的賞著花上的蝴蝶,女兒卻冒失的闖了進來。

“是誰幹的?”李燕柔說著便要去拔那把把他父親釘在墻上的短劍。

林沖制止住了李燕柔,李文墾看著林沖點點頭道:“這把劍雖然沒有穿過我的心臟,但是我的血已經流的夠多了,而且拔劍時勢必會傷及我的心臟,就讓我這樣吊著吧,這樣我的時間也許還會多一些。”

☆、成大事者

血在李文墾的心口處往外滲,直把一件青衫染成了猩紅色。

李燕柔的眼淚在眼眶裏忍著,因為她知道她掉眼淚的話,父親看在眼裏必定會痛苦。父親身體上已經夠痛苦了,她不該在這種時候再增加他心裏的痛苦。

李文墾的聲音在悠長、陰暗的地道裏低沈的像被風弱的嘆息,斷斷續續,似有似無。

“我是和大殿下一起進地道的,我們本想從秘道回天外天搬救兵的。我們行到這裏的時候,遭了宋山河帶來的人的伏擊……”宋山河的話停在此處,他不想再記起那場惡戰。

他的風雷掌擊斃了二十多個死士,他們本不是沒有生路的,可是,他望了望他心口上的那把短劍,他真的不想再想起什麽了。

李燕柔挑眉問道:“那大殿下呢?他為什麽不救您?”

李文墾道:“大殿下自然是回天外天了,當時的情況他根本救不了我。若不是當時大殿下當機立斷,我們兩個都要折在這裏。”李文墾說到此處笑了笑,似乎對朱承繼沒有救他甚是滿意。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李文墾並非不知,可是他還有拼上最後一把力氣把這個掰說圓了。

“成大事者,須不拘小節,須懂得進退,大殿下他很聰明,他一定不會讓咱們失望的。”

李燕柔瞅了懷中抱著曼陀公子的林沖一眼,口裏冷笑了一聲道:“果真是天差地別的兄弟兩個!”

李翰林看著李燕柔,目光中忽然現出一絲憂傷之色。

“你們以後要小心提防宋山河,他絕非我們所認為那樣無能,他……”李文墾的話沒有說完,頭就已經垂了下去。

李燕柔上前把李文墾的屍體從墻壁上摘了下來。

李文墾心口上的短劍被拔了出來,這是一把比匕首長不了多少的短劍,青銅劍柄上鐫著龍鳳呈祥的花紋,龍與鳳已被血染紅。

李燕柔把這把短劍握在手心,這是一把短劍李燕柔再熟悉不過的短劍,因為這本是她母親蕭珍的短劍。

江湖上的人大都知道,“小蕭”蕭珍是不光是江湖上最有名的美人,而且也是最精通音律,最擅長制造暗器的美人。

但江湖上的人大多都不知道,蕭珍殺人時,並不是每一次都用暗器的。

蕭珍殺人不用暗器的時候,就會用一把短劍。劍柄上鐫著龍鳳雙紋的短劍並不少,但蕭珍的短劍有個不同之處,她這把短劍的劍峰上用陰文鐫著她的名字“蕭珍”二字。

蕭珍用短劍殺人時,通常會一劍穿心,她所求的不過是,在你一口氣上不來的時候,你的心裏印著的那個名字是“蕭珍”而已。

“就是這麽簡單,不管他是愛極了我也好,恨極了我也好,最後他都一定要記住“蕭珍”這個名字,一定要記在心口上。”李燕柔想起了母親說過這句的話,心頭冒起一陣惡寒。

“我們怎麽處理李伯伯的屍體?”林沖向李燕柔征詢道。

李燕柔盯著刻有母親名字的短劍,無力的說道:“我不知道,你看著辦就好了!”

林沖拍拍李燕柔的肩頭,似是理解她心中的怨懟,緩緩說道:“我們便就地挖個墳,把李伯伯葬了吧!”

曼陀公子蹣跚著站起來,打量了一下地道四周道:“還是燒了吧,沒有棺木,這裏蛇鼠成群,人趟在地下恐也不得安生!”

李燕柔沖曼陀公子點點頭,握著那把短劍艱難的站了起來。

李燕柔從背上解下了兩只火把,火把點亮了,李燕柔閉起眼睛,林沖接過她手中的火把拋在李文墾身上。

林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看見“老頭子”李文墾的時候,那時候,他們也放了一把火,把百問老人的船燒了起來。

熊熊大火燃燒起來,李文墾在火光中漸漸化成了灰燼。

地道裏又陰暗了下來,李燕柔的背上只剩下一只火把了,一只火把是絕不夠走出地道的。

☆、妃子淚(一)

火把在黑暗中閃爍著。

李燕柔把火把的火光控制的極小,但是這只僅有的火把還是很快燒光了。

火把熄滅的時候,李燕柔的心也徹底冷了下去。

她對黑暗輕輕的嘆息一聲道,“大概我們要困死在這耗子洞了!”

李燕柔耳邊傳來林沖的輕笑道:“莫急,我們正好在這裏養養神。”

黑暗中李燕柔看不到林沖,更看不到曼陀公子。

李燕柔對著一片黑暗問道:“你們倒說說,流年究竟是自己逃走的,還是被人救走的呢?”

靜寂,靜寂,死一般的靜寂。

李燕柔心中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沖著黑暗大聲喊道:“林沖,林沖,你若還在這裏,你應我一聲。”

回答李燕柔的仍是靜寂,死一般的靜寂。

李燕柔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是幾千只耗子正在朝她走來。

李燕柔不禁又想起了小時候待過的那個漆黑的地窖,恐懼在她腦中開始蔓延。

李燕柔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從腰間解下軟劍來,她手執利劍,咬壓切齒的怒喝道:“鼠輩,爾等敢來,定叫爾等有來無回!”

林沖此時正倒在暗處,曼陀公子正拖著他向前挪動,林沖的衣襟擦著地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林沖不知在黑暗中被曼陀公子拖著走了多久,才終於看見了亮光。

亮光是從一間很小房間裏發出來,曼陀公子擡頭仔細打量了一下這間房子,似是在確認什麽,她心中忖度了一會兒,終於擡起手來敲響了狹窄的木門。

敲門的篤篤聲回響在空曠的地道裏,卻並沒有人來開門。

曼陀公子猶豫了一下,用手輕輕推開了狹窄的木門。

小房間裏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老婆婆面前放著一架織布機。

木梭子在織布機上穿梭著,老婆婆織的是一種類似蜀錦的布料,林沖細看,這織布機織出的布料竟然比蜀錦還要精美幾分。

林沖小時見過織蜀錦的木織機,那是一種體型龐大,構造極為覆雜的織機,像白發老婆婆面前那種極為小巧的木織機,竟也能織出媲美蜀錦的精美布料,林沖心裏覺得這小木織機簡真有點不可思議。

“老婆婆,我和我兄弟在這地道裏迷了路,我身上又受了傷,請讓我們暫時在這裏歇歇可好?”曼陀公子向老婆婆問道。

老婆婆的眼睛並未看向他們,她手中的梭子仍然在織布上穿梭著,織布機發出沙沙的紡績聲。

“你難道是個聾子?”曼陀公子一把推翻了老婆婆的織布機,木梭子滾在地上,老婆婆立起身來,低頭怒目看向曼陀公子。

曼陀公子和林沖萬也想不到,這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婆竟然生著一張年輕少女的臉龐。

更令人驚訝的是白發老婆婆這張臉不光年輕,而且像極了一個人,像極了李燕柔。

白發女子看到林沖時,臉上竟餘怒盡消,她擡手將林沖扶了起來,並將房間裏唯一的一張凳子讓了出來,把林沖請到上座上。

白發女子俯在林沖腳下,用手輕輕撣拭著林沖衣服的上的灰土,竟全然不把曼陀公子放在眼裏。

曼陀公子遭了冷落卻並不生氣,自己挪到房間的角落裏,拿起小飯桌上的一張尚帶餘溫的面餅大叫咀嚼起來。

白發女子此時已將曼陀公子將林沖封起的幾處穴道全部解開,她呆呆的瞅著林沖的臉龐,喃喃道:“像極了,真是像極了!”

林沖忍不住向白發女子問道:“像什麽?”

白發女子看著林沖道:“像陛下,你長的像極了陛下。”

“陛下,一定是你垂憐臣妾的一片苦心,來看臣妾了,是不是,陛下,陛下!”白發女子似是一時亂了心志,對著林沖哭泣不已。

林沖正在不知所措,白發女子已從門後摘下一只琵琶來,琵琶弦上爬滿了蛛網灰塵,白發女子用寬大的衣袖撣了撣琵琶弦上灰塵。

琵琶發出鏗鏗的聲音,白發女子眼裏現出驚喜的神色。

“陛下,陛下,你聽,這琵琶的弦子音還準,讓臣妾再給您彈奏一曲。”

林沖聽到這個耳聾的白發女子竟然要彈琵琶,臉上不僅一楞,連正在大口咀嚼著面餅的曼陀公子也將半塊面餅懸在嘴邊。

☆、妃子淚(二)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弦中有恨何人,弦中有憂誰人谙。

白衣女子的手撥在琵琶弦上,雙眉緊蹙,她究竟憂的是何,恨的是誰?

白發女子筍尖似的手指在琵琶弦上撥弄著,任誰都想不出她竟然是一個聾子。

曼陀公子粗通音律,知道這白發女子琵琶上彈的調子是《洞仙歌》,但那哀怨的唱詞卻不知是何人填。

“暮雲楚雨,機杼織不徹。……”(《洞仙歌》,暫只諏出兩句,其它留白,後補)

這悲悲切切的曲調,這歌詞裏痛徹心扉的思念,讓曼陀公子聽的幾乎要落淚了。

可是林沖卻在苦笑,林沖並非鐵石心腸之人,這白發女子琵琶上的曲調、口中鵑啼泣血似的唱詞也足以讓他感動的落淚。

林沖苦笑的是這白發女子,錯把這一腔憂愁怨恨的傾吐對象當成了他。

林沖對這白發女子的“錯愛”只能淡淡的敷衍著,他看的出來,如果現在告訴這白發女子,她找錯了人,抒錯了情,這白發女子的反應一定會比真正的瘋子可怕的多。

小屋裏靜寂了許久,琵琶的餘音似在還在屋梁上回繞著。

白發女子站起身來,把手中的琵琶掛在了門後,她看著林沖的眼睛,口裏幽幽的說道:“你不是陛下,陛下的眼睛沒有你這麽明亮,他的眼睛有時像蒙著一層霧,有時又像結著一層冰。我從沒見過他的眼睛像你這麽明亮過,但我知道,他以前也一定有一雙像你這麽明亮的眼睛,也許,比你的眼睛看起來都要明亮,都要愉快!”

林沖撫著胸口松了一口氣,心想這白發女子總算明白過來了,他向白發女子喊道:“婆婆!”

林沖“婆婆”二字方脫口,心中便覺此稱呼不妥,他慌忙用歉意的眼神看向白發女子,望她莫要心生嗔怪。

白發女子盯著林沖的嘴唇,久久,她臉上浮出一抹哀怨的笑容,輕道:“是啊,我這一頭白發,確實夠做你的婆婆了。”

“您可以借給我一只燈籠嗎?我有個朋友,她還在困地道裏。”林沖生怕觸到白發女子哀怨的目光,不禁低頭說道。

白發女子打開一個低矮木櫃,從裏面拿出一盞蒙著塵土的燈籠罩,又將桌上的一盞油燈放了進去。

林沖瞅著油燈裏淺的近底的清亮燈油,不由皺眉道:“這麽少的燈油,怎麽夠用?!”

白發女子瞅著燈盞裏的燈油,臉上浮起一絲慈愛的笑意,眼睛也瞬間明亮了許多,口中道,“不是我誇口,這半盞燈油,能燒十天十夜,怎會不夠你用?!”

“這一點燈油能燒十天,這燈裏盛的難道是神油不成?!”曼陀公子忍不住笑道。

白發發子瞅了曼陀公子一眼,道:“雖不是神油,卻也不比神油差多少,這半盞燈油是從大正皇帝的皇陵裏的長明燈裏倒出來的,你們說這半盞燈油夠不夠你們用?”

林沖曾聽父親林權說過,這大正皇帝一生好求仙問道,壯年時便已將皇陵建好,皇陵裏設有一盞長明燈,裏面燈油是用人魚的油膏所制,據說此燈可千年不滅。

不過,林沖也聽父親說過,大正皇帝死後恐人打擾,因此他皇陵藏的非常隱秘,世上恐怕沒有人能找到他的陵寢。

林沖好奇的問道:“你又是怎麽進入大正皇帝的皇陵取到燈油的?”

白衣女子舉燈,厲聲笑道:“你們難道真的不知,這裏便是大正皇帝的陵寢!”

林沖聽到白衣女子的一席話,臉色瞬間大變,曼陀公子也將手中的面餅掉在了地上。

“這裏不是皇宮的秘道,這裏是大正皇帝的陵寢地宮。”林沖慢慢的在心裏消化著這句話。

“這裏不是皇宮的秘道,這裏是大正皇帝的陵寢地宮。”林沖越想這句話越覺得害怕。

當林沖挑著燈籠來到他們焚燒李文墾屍體的地方時,地上的骨灰早已經冷透了,李燕柔的人也早已不知所蹤。

作者有話要說:

☆、滄海龍吟

白發女子又在織機前一遍遍的投著木梭。

白發女子木梭每一次投擲的方式都不同,似在紡織她的餘生,又似在編織她的心事。

林沖和曼陀公子縮在一間狹小的廚房裏準備飯食。

廚房裏的食材並不豐富,曼陀公子和林沖卻都想做出一頓豐盛的飯菜,來給這個生活在地宮中孤寂了半生的老婆婆帶來一點驚喜和慰藉。

曼陀公子空有一身好廚藝,但她手上的傷尚未痊愈,林沖的手很健全,卻對廚藝幾乎是一竅不通,這樣的兩個人要鼓搗出一桌美食來並不像想象的那麽容易。

“這個菜葉要切的再細一些!”曼陀公子看著笨手笨腳的林沖不由的搖頭嘆息。

“切的粗或細,不都是青菜,還能變出蘿蔔的味來!”林沖揮著菜刀辯道。

“只有菜絲切的足夠細了,才能充分吸收作料的味道。”曼陀公子無奈的笑道,真是恨不得上前奪下林沖手中的刀,自己動手烹飪。

不知何時,白發女子手中的木梭已經停了。

她擡起頭來,看見蕭珍就站在她面前。

“周鳳師姐,許久不見,你風采依然!”蕭珍面上露出一抹輕笑。

白發女子放下手中的木梭,抓起自己的一把白發,面上淡淡的笑道:“師妹,我這裏不歡迎你!”

蕭珍輕笑道:“多少年不見,師姐你的脾氣越來越不好了,你怎能不聽完我的來意便趕我走。你不歡迎珍兒,難道你連師傅留下的琴譜也不歡迎嗎?”

白發女子握著白發的手輕輕的顫抖起來,口中喃喃道:“你是說師傅留下的琴譜,你是說《滄海龍吟》的琴譜?!”

蕭珍點頭道,“不錯,就是《滄海龍吟》的曲譜,珍兒知道周鳳師姐你做夢都在惦記這份曲譜。”

周鳳的手顫抖的更厲害了,她似是回到了年少時,拜師學琴的日子。

在遇到琴師鐘琴之前,周鳳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雖然她只是個紡織娘的女兒,可是她生的比周圍那些官宦人家的小姐都要漂亮,她幼時又幸蒙一位盲琴師傳授了一手好琴藝。

“祖宗積德,周家今日飛出金鳳凰了!”母親一邊給周鳳收拾著行囊,一邊不住的念叨著。

“母親,你不要再到處胡說了,不過是拜鐘琴師傅學琴,哪裏就成鳳凰了。”周鳳口中輕笑著。

“我哪裏就胡說了,鐘琴師傅可是從不輕易收徒的,他的幾個入室弟子都是萬中挑一的人中龍鳳,你能被他選中,自然就是成小鳳凰了。”母親不服氣的說道。

在給鐘琴磕頭拜師時,周鳳還自信的認為,幸運會一直伴隨著她。

周鳳聽過鐘琴的幾個弟子撫琴,她自信如果能得到鐘琴的悉心指點,她一定會成為他眾弟子中最拔尖兒的一個。

鐘琴對周鳳也是皆盡心力的培養,但卻不傾囊相授。

周鳳一直想學習鐘琴的那首《滄海龍吟》,可是鐘琴卻挑了蕭珍來傳授這首曲子。

周鳳心裏暗自不服,她想蕭珍琴藝雖好,但和她相比卻還是差了一截的。

於是周鳳便偷偷藏在琴室裏聽師傅傳授蕭珍《滄海龍吟》。

鳳鳳私下裏偷偷練習,直到她自信比蕭珍彈的還要好上幾分,她便當著師傅的面,彈了半首偷師學來的《滄海龍吟》。

鐘琴撫著頷下短須看著周鳳輕笑了起來,鐘琴笑的很奇怪,笑完了,他便問周鳳:“鳳兒,你想不想聽聽《滄海龍吟》的後半曲。”

周鳳點點頭,鐘琴的手指已撫上了琴弦。

剎那間琴室內風雷驟動,江風夜雨中,鮫泣龍吟……

“鳳兒,為師很欣賞你的琴藝,所以為師願意把這首《滄海龍吟》彈一遍給你聽。但是,我今天也要告訴你,為師是不會把這首曲子傳給你的。”一曲完畢,鐘琴的手指從琴弦上擡起對周鳳說道。

“為什麽師傅不能把《滄海龍吟》傳給我?”周鳳不解的問道。

“因為,”鐘琴看著周鳳苦笑道,“因為你只是一個紡織娘的女兒,《滄海龍吟》是為師的成品之作,它絕不能傳給一個紡織娘的女兒。”

“而蕭珍,她是禦史的女兒,所以您選擇傳給她。可是我不服,師傅,您看重的本應是弟子的琴藝,怎麽能以身世來斷定《滄海龍吟》的傳人呢!”周鳳奮然而起,用一雙淚眼看著鐘琴,她並非不知,師傅說不傳於她,自然永遠也不會傳於她了。

“唉!”鐘琴輕嘆了一聲,“為師早知說服不了你,所以為師便只好出此下策了。”

周鳳楞在原地,她只看見師傅的嘴唇在動,卻再聽不到師傅說什麽了。

原來師傅在那半首《滄海龍吟》裏揉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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